当新冠遇上流感，爆满的发热门诊怎么办？

这个秋冬怎么办？

撰文 | 燕小六

来源 | “医学界”公众号

去发热门诊看流感要多久？“我上午10点到医院，下午2点多看上医生，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回家。”7月4日，刚从流感中缓过劲的王先生告诉“医学界”。

根据国家流感中心7月首期周报，5月至今，覆盖广东、福建等地的南方省份哨点医院报告流感样病例数持续攀升。截至2022年6月26日的一周内，当地报告病例数几乎是2019-2021年同期的一倍。

图片来源于国家流感中心

一时间，南方多地医院的流感患者接诊量成倍增加，抗流感病毒药、退烧药等纷纷断货。

按照我国防疫要求，包括流感等有发热、咽痛症状者，应到发热门诊首诊，且必须做核酸检测。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青浦分院儿科主任医师徐灵敏告诉“医学界”，上海发热门诊的核酸检测约需2-4小时出报告。出具结果前，患者不得离开医疗机构。

广州、深圳有同样要求。深圳3月时解释称，这是为让发热门诊患者在安全的环境下就诊，确保患者离开发热门诊时没有新冠病毒感染。

但叠加流感暴发的诊疗压力后，发热门诊久等核酸、人群聚集等问题凸显出来。

多位受访专家告诉“医学界”，大量流感患者因核酸滞留院内，这有悖于发热门诊“有效隔离、阻止蔓延”等设立初衷。

“交叉感染风险很大。”香港大学医学院生物医学学院教授金冬雁告诉“医学界”。

医护喊破嗓，患者仍不满意

6月22日，连续两天发烧超过38.5℃后，王先生来到深圳某医院的发热门诊。“候诊区人山人海，男女老少混在一起，没有安全距离。候诊椅数量不够，很多父母就抱起孩子，站着等。”

王先生刚到就想走。但发热门诊是闭环管理，只有一个“出口”，有保安站岗。护士解释，必须持现场核酸阴性证明，才能离开。“患者太多，都在问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能走。医护们不容易，说话全靠喊，嗓子都是哑的。”

同样面对人手压力的，还有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

“举全院之力应对这波流感高峰。”该院工作人员告诉“医学界”，医院抽调所有内科医生，三班倒地出发热门诊。行政人员来做志愿者，支援分诊、引导患者。从检验、药学、护理、医护到保安、消毒、消杀、运送等，总体人力增加了一倍多。

但面对源源不断涌入的患者，人力增量仍嫌不足。

等待4个多小时，终于轮到王先生。医生称可能是流感，确诊要做血常规。他担心检验结果迟迟不出，就请医生直接开退烧药、感冒药等。

问诊结束后，又是漫长的等待。王先生不停刷手机、查核酸。晚上6时许，他终于刷出“阴性”结果。“按这个节奏，还不如做了血常规呢。”

在这波流感疫情中，“看病几分钟，等待几小时”的问题，不独独是一家医院。

“优化流程前，流感患者的等待时间约为4-5小时。”华中科技大学协和深圳医院医务科负责人程新生日前告诉“南方卫视”。

6月27日上午11时，《财新周刊》探访广州妇女儿童医疗中心珠江新城院区发热门诊。在儿童发热门诊的7个诊室外，有70多名家长带着孩子候诊。门诊开始限流，每隔5分钟左右放5个人进来。这已经是医院优化就诊流程后的状况，一周前，限流排队的队伍长达20米。

超长等候下，就诊焦虑在加深，被投诉的医护多了。“医学界”查询发现，有医生网友在社交媒体发帖称：“（病人）多到发热门诊天天被投诉，因为人太多病人等太久。”

7月4日，江西抚州市行政服务中心发文称，上周5位市民来电，反映医院发热门诊小患者人满为患，引发等候时间较长、就诊体验不佳等问题。

该文指出抚州市妇幼保健医院幼儿发热门诊的日均就诊人数高达200多人，只有2个医生看诊，市民需长时间等候排队就诊，情绪波动大。

“扛着，万不得已再去医院”

回家后的几天，王先生一边居家用药，一边密切关注深圳每日疫情数据。

自6月19日起，广东省几乎每天都有本土感染报告，主要集中在深圳。

6月25日，深圳福田区决定全域封闭管理3天。深圳市称，该市出现多起确诊阳性病例，其中福田形势较为严峻，源头和传播链有待查明，有必要将全辖区作为整体考量，进一步加强社会面管控措施，确保尽快实现社会面动态清零目标。

“幸好我去的医院不在福田。”王先生心有戚戚地说。

碍于疫情、犹豫要不要就医的，还有周女士。她的孩子4岁多，发烧多日，用了各种物理降温方法，效果不太理想。

中国疾控中心数据显示，孩子是这场夏季流感的主要受害者。

广州市卫健委数据显示，6月1日-29日，该市累计报告流感病例59365例，无死亡病例，0岁-14岁者占67%。其中3岁以下儿童占13.16%，3岁-6岁儿童占22.47%。

广州妇女儿童医疗中心儿内科和发热门诊主任李淑华有多年流感临床诊断经验。她发现，本轮流感疫情的患者更低龄化，以5岁以下儿童多见，有些还是1岁不到的婴儿。“本次夏季流感的优势毒株是甲型H3N2流感病毒，小孩子相对易感，感染后出现并发症、进展为重症的风险相对较高。”

截至6月11日的半个月内，深圳市儿童医院重症监护室收治7例重症流感患儿，年龄在6个月-8岁之间。其中2人出现相关脑病，5人出现重症肺炎。

图片说明：流感患儿在深圳市儿童医院重症监护室内接受治疗。/深圳市儿童医院

孩子生病后，周女士看了不少科普文。她计划先扛，实在不行再去医院。“孩子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病了，大家都是先自己在家退烧。一方面是耗不起动辄几小时的候诊时间，二是感觉医院里人员混杂，很容易交叉感染。”

发热门诊的接诊对象主要是出现发热、有上呼吸道症状者。很多感染性疾病都可能出现上述表现。

广东江门市妇幼保健院发热门诊数据显示，6月该院单纯发热门诊日均都在660人次以上，基本是流行性感冒和疱疹性咽峡炎的孩子。流感占了2/3。

5月20日至6月21日，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两个院区的发热门诊接待量，达到日均1600人次。其中，流感、疱疹性咽峡炎和手足口病例数都明显增多。

根据《三级医院门诊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管理实践》，为避免发热门诊内的交叉感染，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在新冠疫情初期，将普通发热门诊与新冠发热门诊分区开。

截至本文发布，周女士的孩子已经退烧，逐渐康复中。她庆幸自己的选择：“本来孩子是流感。去趟医院，再感染别的病，那怎么办？”

这个秋冬怎么办？

“发热门诊是当前国际上独有的特殊诊室，就诊量呈明显的季节性。”《我国发热门诊发展现状和运行困境以及构建机制的设想》指出，每年秋冬流感季，发热门诊就诊量成倍增加。其他时候，就诊量会大幅减少，直接导致效益低下。

因此，发热门诊采取“平战结合”的管理模式，设置规模普遍偏小，也很少考虑预留应急拓展的弹性空间，整体建设标准较低。这往往导致发热门诊在出现超出预期疫情暴发时，被动进入“战时”状态，即使是综合实力较强的医院，也难以快速应对蜂拥而至的发热患者。

《我国发热门诊发展现状和运行困境以及构建机制的设想》发表于2020年3月。当年6月，国家卫健委发布《关于完善发热门诊和医疗机构感染防控工作的通知》，就位置、人员等提出明确要求。

“这波流感来得突然，原有的发热门诊诊室和医护人员数量在短时间内无法满足患者需求。由于患者多，核酸检测量也大大提升，等待核酸报告的时间长，这也是导致患者等待时间长的原因之一。”厦门市卫健委医政医管处四级调研员（主持工作）陈兰日前告诉媒体。

为减少人群聚集、减轻发热门诊压力，广东、福建多地纷纷提出多种举措。

首当其冲的是优化诊疗流程、缩短核酸反馈时间。深圳、东莞、广州等地称，原则上，发热门诊就诊者要在第一时间采集核酸与抗原。东莞提出，力争2-3小时内出具核酸结果。珠海表示，确保核酸检测结果4-6小时内出具。厦门要求各大医院增加核酸检测机器。

滞留院内等核酸的情况也将改善。东莞、深圳市卫健委明确，无新冠流行病学史的儿童患者，在发热门诊就诊完成后，无需等待新冠核酸检测结果，可返回居家观察。

中山、广州市也提出相应调整，但仅适用于近14天内未离开过本地、无新冠流行病学史的0-14周岁患儿。

“（目前）流感诊疗量有下降趋势。”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告诉“医学界”，7月4日，该院总门急诊量达13346人次。其中，儿科发热门诊病人为1311人次。而在6月20-22日，该院发热门诊就诊量分别为2655人次、2489人次和2573人次。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蔡卫平告诉《财新周刊》，由于全国易感人群增多，年内再次发生流感大流行的风险较高。流感还有可能通过人员流动蔓延到北方。

6月25日，国家流感中心主任王大燕也曾发出预警，称今年流感会对医疗机构造成压力，同时会出现严重病例，要警惕今年秋冬季可能存在流感与新冠叠加流行的风险。

参考来源：

[1]中国流感流行情况概要（截至2022年6月26日）.国家流感中心

[2]医疗服务问题.抚州市行政服务中心.FZ0041/2022-44298

[3]我国发热门诊发展现状和运行困境以及构建机制的设想.中华危重病急救医学.2020年3月第32卷第3期

[4]三级医院门诊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管理实践.现代医药卫生.2020,36(18):48-50.

来源：医学界

责编：郑华菊

校对：臧恒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