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遗嘱信托”合法性后,中华遗嘱库:遗嘱普及仍任重道远

  • 2021-08-26 09:16:40    健康时报
  • 李明朝
  • 养老

  阅读提要:“之前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来立遗嘱,想把财产留给妈妈。”中华遗嘱库李青青(化名)向健康时报记者介绍,遗嘱的内容是冰冷的,只能冷冰冰地写上财产有多少,要怎么分配。但女孩除了订立遗嘱,还给妈妈留言、留影,她反复修改脚本、录制影像,保存在中华遗嘱库里。女孩去世之后,女孩的妈妈到中华遗嘱库取回她当时的影像。通过影像,妈妈又看到了女儿生前的样子,里面记录着她想对妈妈说的话。在李青青看来,录像承载的东西比财产还要珍贵。

  (健康时报实习记者 徐诗瑜)2021年1月1日,新《民法典》开始执行,关于遗嘱的新规定包括增加“遗产管理人制度”,自然人可以依法设立遗嘱信托。

  新的《民法典》已执行过半年,8月23日,健康时报记者在中华遗嘱库北京第二服务中心看到,有很多前来咨询的银发族:有些是独自前来的,工作人员进行一对一讲解;有些是夫妻,互相订立;有的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还有20多岁的小姑娘、小伙子,他们在等候区等待立一份遗嘱。

  “平时不会说‘我爱你’,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太肉麻了。可是老头儿收到幸福留言卡的那一刻,就不需要说这句话了吧。”咨询的王女士(化名)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订立遗嘱:未必有很丰厚的资产,主要是表达心意

  “他们未必有很丰厚的资产,主要是表达心意。之前有一个80后的护士,生病期间一直受闺蜜照顾,立遗嘱把财产都留给闺蜜。比起巨额财产分割,这种订立更多是情感的表达。” 中华遗嘱库李青青(化名)说。

  “之前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来立遗嘱,想把财产留给妈妈。”李青青向健康时报记者介绍,“遗嘱的内容是冰冷的,只能冷冰冰地写上财产有多少,要怎么分配。但女孩除了订立遗嘱,还给妈妈留言、留影,她反复修改脚本、录制影像,保存在中华遗嘱库里。”

  女孩去世之后,女孩的妈妈到中华遗嘱库取回她当时的影像。通过影像,妈妈又看到了女儿生前的样子,里面记录着她想对妈妈说的话。在李青青看来,录像承载的东西比财产还要珍贵。

  中华遗嘱库成立于2013年,截至2021年6月30日,已在全国设立超过60个服务中心,共28.4万人咨询,登记保管遗嘱超20万份。订立微信遗嘱的近60%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李青青介绍,微信遗嘱没有法律效力,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宣泄,但微信遗嘱的出现给了年轻人一个宣泄的出口。

  遗嘱库设立了“幸福留言”、“幸福留颜”和“情感服务”。幸福留言不涉及财产分配,但可以包含身后的交代,“有些叔叔阿姨很潮,会在留言里写要怎么处理遗体,举办一个什么形式的葬礼,他们希望把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妥当。”李青青说。

  “还有单亲家庭的妈妈和女儿互相立遗嘱的情况。一开始是妈妈想来立遗嘱,把财产都留给女儿,女儿也立给了妈妈,他们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想把全部的东西留给对方。”

  李青青告诉健康时报记者,最近接待了一个80多岁的爷爷,他是自己预约后来到中华遗嘱库的。爷爷的儿子几年前因车祸逝世,只留下年轻的儿媳和小孙子。“只是想给孙子留一个保障。”爷爷在叙述的过程中几度哽咽。

  李青青介绍,还有女婿陪着丈母娘来立遗嘱,大家都大大方方地,丈母娘要把财产留给女儿,女婿笑说“理所应当嘛”。也有把财产留给亲朋好友之外的情况,李青青说之前接待过参军的爷爷,立下遗嘱把财产悉数捐给国家。

  曾有人觉得立遗嘱是“犯了忌讳”,接纳是个缓慢的过程,李青青说,多数人对遗嘱的态度相对保守,在向前来咨询的叔叔阿姨们介绍时,有人直接拍了桌子随后夺门而出。遗嘱的本土化是一个长期而缓慢的过程。

  李青青和同事还遇到过“强迫订立”的情况,家人推着老人家的到中心订立遗嘱。在单独对话的环节,老人为难地告诉工作人员:“我不想立遗嘱,但怕孩子们不高兴。”

  李青青和同事会意,告诉老人的家人们:“他现在的情况暂时不适合立遗嘱,其实长辈们的心愿非常简单,只是想有一个幸福的晚年,我们不希望遗嘱反倒变成他们的羁绊。”

  健康时报记者查询《中华遗嘱库白皮书(2020年度)》发现,超过1/3的遗嘱订立是为了避免纠纷,夫妻双方同时订立遗嘱的比例高达97.77%,继承人所继承的遗产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比例将近100%。

  李青青告诉健康时报记者,“前几天有个家属拿着纸质遗嘱找我们,问遗嘱能不能生效。当时阿姨不想花钱做精神评估,我们不能代为保管,这份遗嘱的效力要看法院评估。但是在中华遗嘱库订立和保管的遗嘱,目前所有上诉到法院的案件,都直接认定遗嘱真实、合法、有效。”

  “遗嘱的普及:口口相传,任重道远”

  北京第二服务中心每天会接待至少10个人,有些人咨询完不会立即订立遗嘱,但李青青形容咨询和讲解的过程,是把观念留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像“种一颗种子”,等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就会再来。

  “为什么我的钱不能直接给我子女啊?为什么需要立遗嘱确认?”李青青告诉健康时报记者,常有叔叔阿姨看了电视里的普法、调解节目后前来咨询。一对一的咨询会让他们更安心。

  “法律不是理所当然哦。”李青青和同事会一一给他们进行解释。

  叔叔阿姨咨询之后,告诉李青青:“我们那个小区好多人家都是这个情况,我们都以为房子就是留给子女的,你们有空的话能不能去帮着讲讲啊。”李青青和同事们随即联系当地的社区进行普及讲座,成为社区里了解遗嘱订立的一扇窗口。

  “写进遗嘱的财产还是您的,可以想花就花,剩多少就留多少给孩子。”在一遍遍讲述的过程中,李青青感到遗嘱普及任重而道远。

  有时候会碰上热心的大叔大妈,咨询、订立之后,不仅拉着他们上社区,自己也成了义务的“宣传员”。中华遗嘱库长期需要义工,对热心人士培训之后,他们带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到中心讲解。

  曾有子女看到了老人的遗嘱证,想偷偷来咨询遗嘱的内容。老人在世的时候,一切都是密封的,公对公的机制无法向非订立人透露任何信息。

  遗嘱中心的入门处放着一个绿色的邮筒,上面标有“幸福慢递”四个字,李青青说:“我们希望订立者可以活更长时间,幸福留言和遗嘱都可以慢慢地传递到传承人的手中。”

  遗嘱和幸福留言被封存在一起。遗嘱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记录财产的传承,留言则大方谈论爱。李青青说,这份工作让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价值感,“我们是一个传递的桥梁,不仅是财富的传承,还有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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